【改革路上的安吉游戏】程学琴 l 我所经历的安吉县学前教育事业改革

安吉县学前教育事业的发展是在中国改革开放的背景下产生的。首先，宏观政策层面上的宽松环境让安吉的教育事业发展成为了可能；其次，县政府领导的支持是安吉的学前教育得以良性发展的坚实后盾。安吉县的学前教育管理模式主张：以公办为主导，镇村共同建设“镇村一体”幼儿园，借力“新农村”建设等推动机制将课程改革与事业发展改革同步推进，政府主动作为，建设县域内的学前教育生态机制。安吉县学前教育事业发展能够有今天的局面，得益于我们坚持因地制宜、知行合一的工作原则，循序渐进，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稳了自己的发展之路。

至今，我仍然能够清楚地记起，1990年，作为教研员的我去上梅村一座与当地小学只有一墙之隔的幼儿园开展活动的情景。我看到，小学教室地平窗明、桌椅板凳整整齐齐，而幼儿园活动室的地面坑坑洼洼，孩子们用的是小学生用过的、凳腿锯短了一截的凳子，环境设施非常破败。心酸的同时，我意识到只有让幼儿园有像小学那样的管理体制和机制，才能得到切实的改善和发展。

到了1998年，我开始负责安吉县的幼教行政管理工作。当时，安吉县基本上实现了“村村有幼儿园”，但是全县200多个幼儿园之间并没有建立起健全的管理网络，农村的学前三年入园率不到40%。学前教育经费也是严重不足，政府投入的幼教经费只占全县教育经费的0.89%，而且几乎都给了教育部门办的4所乡镇中心园。绝大多数幼儿园中依旧延续着我十年前在上梅村看到的景象。这样的状况让我下决心花大力气去着手改变办园条件。

我花了4个多月的时间，走遍了264座村庄，对县内所有幼儿园进行了摸底排查，在这个基础上设计出理顺幼儿园管理体制的方案。教育局局长看了方案后，问我：“周边的县、市、区有没有这样做？做了，怎么样？不做，又怎么样？”我说：“没有可借鉴的经验。做，虽然会面临许多困难，但是幼儿教育工作对老百姓肯定有了交代。”在教育局领导的支持下，1999年9月20日，安吉县人民政府正式印发了《安吉县幼儿教育管理办法（暂行）》（以下简称《办法》），规定全县幼儿教育应统一归口管理，由县教育局主管。经过了这个阶段，安吉县的学前教育事业发展慢慢地走上了正轨。

根据《办法》要求，从2000年元月一日起，全县农村幼儿园从妇联、小学或村委会等分离出来，解除原有的依附关系，独立建制，全部姓“公”。这等于是给安吉所有的幼儿园找到了“娘家”。《办法》还规定，每个乡镇至少建一所中心幼儿园，带动村教学点的建设，建立镇村一体化的学前教育管理模式。这两个举措对改变当时安吉的幼教机制来说，具有开天辟地的意义。

但在实施新的管理模式的过程中，我们却经历了重重阻力。破旧立新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特别是对归口管理问题，各利益方用行动表达了强烈不满和不配合。比如，有的拒绝继续提供园舍，让附属园无处可办；有的锁掉了幼儿园的大门，把文件当废纸看待；有些则在幼儿园收学费的档口，去幼儿园里守着；那些无证幼儿园的举办者干脆就来威胁我……当时有174家无证园遍布安吉的角角落落，我们宣传政策，警示办无证园的风险，他们就主动停办了一批；我们还从中吸纳了一些合格教师到公办园，等于是“招安”了一批；接下去就是执法取缔了一批，又借力关停了一批。

经过一系列“斗智斗勇”“晓之以理”的努力，最后总算完成了幼儿园归口管理的任务。我们顶着压力，坚定不移地让所有的安吉幼儿园都能在体制上姓“公”、在办园上规范。现在回想，我们当时做对了，守住了全县学前教育的公益底线。

1999年，我们在全国首创镇村一体化学前教育管理模式——乡镇中心幼儿园辐射村幼儿园、办园质量统一评估、办园设施统一配置、经费统一管理、教师统一调配、教师工作统一考核、教师工资统一发放。这一模式一下子解决了管理、资源、财政等多方面的难题。不过，虽然政府颁布了支持性文件，但是筹建幼儿园并没有那么容易，最棘手的就是资金问题。为了建起更多的公立园，我们想尽一切办法。用地方面，提前做好当地乡镇、村政府的工作，改征地为租地，利用每亩只有两三百元的租金租地建园，减轻投资压力。

为了筹集资金，我们就自己跑土地、跑批文、跑贷款、跑担保、跑抵押，凑钱盖房子。我们还想出了“政府还本、幼儿园付息”或“政府付息，幼儿园还本”等方式，鼓励幼儿园向银行借贷或吸纳民间资金来发展事业，用明天的钱办今天的教育。为了践行新的体制，我们见招拆招，终于让之前有着和上梅村同样处境的幼儿园都在根本上得到了条件改善。

我们当时规划着，希望安吉幼教能够“一年一变化、三年一大变、五年一跨越”，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往前走。没想到，安吉的第一大步就取得了巨大成功，获得了教育部授予的“全国幼儿教育工作先进县称号”，“农村幼儿教育管理模式和发展策略的探索”课题获得了浙江省基础教育科研优秀成果一等奖，“安吉县镇村一体化学前教育管理模式”入选“浙江省改革开放30周年30件教育大事”。这些肯定也让我们有了动力进行接下去的更多改革。

2005年，在克服万难完成镇中心幼儿园基本建设的前提下，我们考虑到，有一半的孩子在村级幼儿园入园，只有幼儿园均衡发展才能保障教育公平。于是，我们就拟定了村幼儿园的建设标准，包括村教学点的选址、园舍、环境、设施、人员配备和保教管理等。安吉县政府也及时启动了“农村幼儿园标准化教学点创建工程”。县教育局指导各乡镇做好规划，村教学点建设资金由村委会筹措，乡镇政府给予补助，县财政给予奖励。在这期间，安吉县涌现了一大批标准化村幼儿园，期间又创全国第一。

2008年，安吉县委、县政府提出建设“中国美丽乡村”计划，我向分管教育的金凯副县长提议，将农村学前教育发展列入“美丽乡村”总体规划，将学前教育的改革发展情况与环境、经济等指标同考核、同落实。非常幸运，县领导采纳了这一提议，在2009年颁布的《安吉县建设“中国美丽乡村”考核指标与验收办法》中明确提出“学前三年入园率达95%以上；有标准化村幼儿园教学点”。这一项要求有1.5分，分值占教育部分的75%，在整个考核体系中占有相当大的权重。

各乡村为此纷纷盖起了幼儿园的园舍。乡镇、村从保障当地老百姓子女就近享受优质学前教育这一角度出发，积极主动地承担起发展当地学前教育的任务，把村幼儿园、教学点与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村委办公用房一起作为公益设施和新农村建设的亮点工程，积极规划和建设，取得了明显成效。于是，全县实现“美丽乡村”全覆盖的同时，也实现了标准化村级幼儿园的全覆盖。在“村村优美、家家创业、处处和谐、人人幸福”的“中国美丽乡村”中，农村幼儿可以在家门口享受幸福的幼儿园生活。